潮州金山陶瓷的老板苏汉湘把几百个马桶堆在办公楼门口,这是阿拉伯大客户订的货,但他无法按时发出———手头的钱还买不起马桶盖和包装纸箱。
“全砸在这里了!我不缺订单,但现在一分钱都贷不到。”他心急火燎。在金山陶瓷所在的古巷镇,困兽犹斗的老板比比皆是。春节前这批企业将迎来结算高峰,需要大量现金发工资,不少老板觉得这个冬天不好过。
在这个经济的冬天,我们把目光投向被忽视的粤东、粤西、粤北。和珠三角不同,潮汕的中小企业主有更鲜明的古代商帮气质,草莽而保守;他们的企业天生一副“长不大的基因”,在多变的经济大潮里更为脆弱。羊城晚报记者连日在潮州调研,试图绘出危机下的潮商群像。
潮州“瓷都”地位岌岌可危
“眼下是内忧外患,史上最艰难的时候。”潮州市陶瓷协会秘书长张锦华对羊城晚报记者说。陶瓷是潮州支柱产业之首,分日用、工艺、卫浴洁具三支,其中又以卫浴洁具最为艰难:欧美订单严重下滑,国内房地产调控打击市场,而劳动力、能源、材料成本都在飙升。
“外患”除了指海外市场,还指来自内地的竞争,其中河南长葛气势最凶猛。张锦华历数,长葛燃气每立方米2.45元,潮州5元;长葛劳动力月工资1500元,潮州3000元;长葛土地使用权每亩15万元,潮州40万至50万;长葛陶瓷受政府扶持,潮州陶瓷作为最大支柱产业,是收税的重点……
潮州市潮安县古巷镇是这场危机的最集中代表。该镇密集分布着450多家卫浴企业和250多家配套工厂,是“中国卫浴第一重镇”,受创尤重。
古巷镇欧陆陶瓷的老板陈放青表示,如今高档酒店的卫浴都用进口品牌如TOTO、美标、科勒;低端市场基本都被河南抢走,中端又面临福建的竞争,“中国瓷都”潮州的行业地位岌岌可危。“跟2007年相比,现在海外订单降了大概六七成。”
据估计,今年潮州陶瓷整体成本比去年上升了3成左右。一名原料供应商透露,陶瓷釉面涨价最凶,去年一吨9000多块,今年冲到了20000多。“不过最大头还是燃气,一般占到成本的30%,今年每吨涨了1000多块。”2007年前的黄金时代,卫浴行业毛利一度超过60%,如今古巷镇已少有工厂敢言盈利。
卫浴企业三成停工半停工
张锦华估计,潮州800多家卫浴企业,处于停工、半停工状态的大概占三分之一。有的企业是因为订单太少,有的是因为资金周转不灵。苏汉湘的“金山陶瓷”拖了十几天工资,从本月13日起工人已不愿干活。
11月14日,金山陶瓷的厂房空空荡荡,二楼仅有一对夫妻在注浆,丈夫姓林,妻子姓夏。林先生说,“古巷镇能按时发工资的厂已经很少了,我大伯女婿那家厂,连7月份的工资都没发。”
林先生夫妇回忆,2007年工厂最红火的时候,一对注浆夫妻每月能挣8000到1万元;今年工资看似提高了,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每月只能挣6000多,还经常拖欠。
由于人手稀缺,工人的谈判能力越来越强。“现在招一个工人跟招一两黄金似的。”欧陆陶瓷老板陈放青说。
家族间也竞争,潮汕企业长不大?
“潮州商人‘独力’很强,‘合力’不够大。”潮州陶瓷协会秘书长张锦华说。这样的判断实在出人意料。众人皆知潮商爱“抱团”,潮州会馆遍布全球。
记者走访多家陶瓷企业发现,老板们对同行的提防亦非常明显。“这些老板互相很少来往,各做各的生意。更别提企业并购。”当地一名原料供货商说。
张锦华表示,河南长葛的卫浴产量与潮州差不多,但长葛仅有80家企业,潮州800多家,即河南企业平均规模是潮州的10倍;而规模优势可以拉低成本,更适应机械化的大生产。“长葛一家大企业有50多个股东,潮州一般不超过5个。”他说,当地同一家族经营多家工厂、搞同业竞争是常见现象。
嘉尔陶瓷负责人苏章波告诉羊城晚报记者,银行曾要求多家小企业联合贷款,以降低自身风险;但企业互相信不过,最终贷不出资金来。至于发债、上市,离这些企业还很遥远,采访中多数老板从未涉足股市,遑论依靠资本市场做大做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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