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的泥土芬芳 鬼手帕设计日记

设计的名字是业主人鱼姐姐老早就想好的,她和我述说“犹之惠风,荏苒在衣”是如何美丽含蓄,因为这诗句我没听说过,更尴尬的是四个字里居然还有两个不认得,暗自羞愧之余,看到她的目光很带有几分高山仰止,当然景仰之情仅保持到看到她发来的图片为止。

设计之初一般我会让客户先整理些图片以判断审美取向和接受能力,人鱼姐姐发来的图片简直是各种风格都有,当然,这不是重点,皇帝的后宫里百花齐放,环肥瘦燕,我对人类的博爱向来表示理解,但奇特的是她有能力把各式各样不大看得下去的图片汇总在一起,这点当真不容易,我诧异之余,哀怨地问她是否可以洗洗睡了,由我随意发挥,画出什么就算什么,人鱼姐姐很有气度地让出方向盘,在其后漫长的三年里,我们逐日混成闺蜜的情况下,她不断在我耳边絮絮叨叨,控诉当年只是不知道去哪儿找图片又懒得做功课,随意在网上抓了几张,而我居然这么轻易地质疑她的品味,让她一直很受伤,那伤口至今尚未愈合。

紧挨着大门口的这房间,人鱼姐姐希望能腾出来做间换鞋室,买下这五层楼的别墅,还放不了她的一屋子的鞋子,有点说不过去了。对于一个拥有无数鞋子的mm来说,我估计没有什么比镜子更迫切需要的东西了,于是我在换鞋室对面的玄关捣鼓出一面大镜子,以便人鱼姐姐有事没事询问一声:“魔镜魔镜告诉我,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?”

和人鱼姐姐商量把资金挪用到刀刃上,客厅和餐厅地板省点钱直接水泥地算了,当然,便宜的砖满街都是,可是色彩和质感肌理完全不能满足我的期待,我喜欢丁绍光的装饰画,能把炫丽夺目和清秀脱俗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揉和在一起,把重楼揪住洗脑一番,从逆水行舟开始忽悠,让他反思一下如何提升自己,帮我弄个斑斑驳驳透着蓝色和金色的水泥地,希望能华丽妖娆同时又低调朴素,让矛盾的东西互相撞击、协调,那种重造平衡的挑战很让人愉悦。还未施工前,男主人得知这消息很沮丧:“我小时候住的房子就是水泥地,奋斗了二十年,还以为现在生活水准会有所提高,怎么还得住在水泥地的房子里呢?”人鱼姐姐温柔地宽慰:“手帕弄的水泥地一定和你老家的不同。”

拍照前夕,我问人鱼姐姐:“你家有没好看的书可以摆在书架上?”她淡定地回答:“没有,都是些翻烂的小说。”于是我开了二十几本假书的链接让她买去,人鱼姐姐瞪大眼睛:“那柜子不是摆装饰品吗?”我说:“装饰品要和书穿插着才好看。”她埋怨:“客人到我家翻一下发现都是假书多尴尬啊,这么丢人的事只有你这种没品味的人才做得出来,等你拍完照片,我要把它们通通丢出去。”我是节俭之人,听了很心疼:“那还是送给我吧,我可以拿到其他客户家用。”结果刚摆完书柜,她就拿个手机认真地把所有角落都咔嚓下来,我很嫌弃她的摄影水平,瞪她一眼:“你不要拍了,这照片要给人看,我都觉得脸面无光。”人鱼姐姐并不以为耻,喜滋滋地翻看:“我要拍了存下来,以后就按这样摆。”我揶揄:“你不是说假书没品味打算送给我吗?”人鱼姐姐摇头道:“不送了,省得空荡荡的,我觉得这样挺好看的。”收工之时,我从书柜中抽走几本自己带去当道具的厚书(这整套照片里除了几本装修书,其他都是业主购买的)人鱼姐姐异常不舍地问了句:“你就带走了啊?”我这才发现到这家伙目光紧黏着,一副狗狗看着肉骨头的留恋,难得看到这么纯真的表情很是不忍,摸摸她的脑袋安慰:“这几本我有用”

休闲区的窗外是自家花园,估计草木葳蕤、花枝缭绕攀满玻璃需要等到来年春天,不过室内还是可以调整下,这满屋的花花草草是我和人鱼姐姐去了两趟花鸟市场才倒腾回来的,本来担心她辣手摧花等拍照时已经被玩残了,无奈人鱼姐姐对即将展开的田园生活充满憧憬,天天催促我,我琢磨着快春节了,到时一大堆亲朋好友陆续登门拜年看新房,花架上一排空花盆令某孔雀开屏开得很羞涩,只好陪她去了。

装修的后期,人鱼姐姐囊中羞涩,捏紧钱包开始马后炮地去琢磨流水一样花出去的装修费,研究完更心疼,问我:“客厅、餐厅的木吊顶是为了满足我的小木屋梦想吗?”她的意思是如果梦想比较昂贵,她宁可把梦想吃到肚子里或者穿到身上,举个例子来说,我们去东百买床品,结果路过某品牌看到靴子在限时五折,抓了2双喜不自胜,满脸讨好地看着我:“现在五折一双只要一千多,很便宜的。”我怒目而视:“那床品呢?”人鱼姐姐权衡一下,决定床品预算下调,靴子无论如何都要带走一双,而且回家后相思难熬、辗转反侧,第二天还是又跑一趟把另一双也抱回家。此刻人鱼姐姐突然意识到因为装修,她的生活质量严重下降,之后数年的新衣服都长了翅膀飞走了,于是捂着胸口痛不欲生,我开导她:“客厅、餐厅上空都有根大梁,如果封平高度下降太可惜,如果局部封会导致中心内移,家具缩在一角,靠窗户的部分成多余寡料的了,远不如现在这样补两根假木梁让空间舒展开来效果大气,这不是脂粉费省省就过去了,是必须的整容开销。”

找不到满意的地毯拼花,于是自己设计了个,我喜欢邪气横生的魅惑。人鱼姐姐的生活理念一直是无忧无悔地活在当下,这套房子背靠大山,我把客厅整面墙推倒拉直了,改为落地大玻璃,坐看青山叠叠,绿水悠悠,得安闲处且安闲,家是躲避尘俗烦扰的地方。注:原户型客厅和餐厅窗户是一样的八角窗。

“该敲的墙都敲了后,留个柱子光秃秃的,于是顺势包出个鱼池,水池边的植物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下惬意生长。人鱼姐姐总担心家里柜子不够,考虑到不同楼层的杂物搬来搬去很麻烦,我在电视墙后面也整出一间廋长的储物室,维持唯美需要更大容量的收纳空间。”

买花是件体力活,虽然还带了2个男劳力,不过她家大大小小花盆足足有40几个,我想十指不沾阳春水有点困难,只能弱弱提议下:“打小我洗碗碗破,煮饭锅焦,我挑,你干活?”人鱼姐姐愤愤然:“凭啥我和你家丫头似地抱着花盆跟着你?”我内心哀嚎:“从开工到现在我都是你丫头好不好,谁规定的设计师还得兼干民工活呢?”私心觉得我们两个能够相处这么和睦,完全是因为太多的共性,比如说“懒”,只是她从来不肯承认,总是伪装贤惠。

楼梯旁这柱子是建筑原有的,在客厅和休闲区间的错层也补个对称的假柱,衔接柱子的三个拱形门洞,给空间增添了几分古朴神秘的宫殿味道,灰白色文化石门洞有种褪色的华丽,就像泰坦尼克号长眠于海底锈迹斑斑另有种沧桑美,岁月腐蚀着万物,红颜弹指老,刹那芳华。

原户型楼梯上来先是个平台,左边门打开进入主卧,右边去阳台,我嫌弃空间被分割得支离琐碎,把主卧房门下移半层到楼梯的转弯平台处,敲掉外墙后阳台纳入室内被改造成书房,占足整层楼的主卧景深加长许多,看过去气势磅礴。每套毛胚房,都像未经雕琢的玉石,静静等待美丽被挖掘。书桌底下的花瓶柱是原建筑的阳台栏杆,不舍得堵掉,在外面包了玻璃,这种装饰手法省造价又特殊有趣,光影变化给室内带来常规建筑不具备的美感,书房抬高一级,加强区域感的同时,花瓶柱还可以多暴露些,同时避免窗户太高抬头望天的压迫感,设计并不需要去“做”多少东西,发现美并展示出来,就足够了。

空气中充盈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,窗外鸟叫虫鸣,阳光下的餐厅充满温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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